《推拿》:在“黑暗世界”中追求“生活光亮”-陕西省社会科学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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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推拿》:在“黑暗世界”中追求“生活光亮”
发布时间:2015-01-12         来源:文学艺术研究所  作者:韩红艳    访问量:7746次  分享到:

娄烨导演的《推拿》不是一部站在旁观者的角度,去同情与怜悯盲人的电影,也不是去展示盲人令人绝望与孤独的黑暗世界,而是站在盲人的“视野”中体会盲人生活的真实与细碎。盲人们在“沙宗琪按摩中心”卖力工作赚钱,相互之间有摩擦冲突,也相互拥抱与安慰。在他们看不见的世界中,他们追求生命的爱欲与美感,追求和普通人一样的光亮和自尊。

电影画面主要呈现了盲人们在黑暗中对爱欲的感知和对美感的追求。他们追求的爱的实质与常人无异,只是方式不同。他们不能用眼睛去交流心灵,只能依靠手的触摸、呼吸到的气味、听到的声音来关照自己与他人的世界。电影画面中,爱的欲望在每个人身上暗潮涌动。这让他们单调与压抑的生活有了可以期盼的“光亮”,也充满种种爆发的可能性。

盲人推拿师王大夫和小孔私奔到南京,投奔沙复明处工作。他们以身体和身体触碰的方式去感受爱。尤其是在集体宿舍的激情过后,他们摸摸索索地拾起散落的衣服,他们害怕别人撞见,其实就是撞见也看不见。沉默寡言的小马靠着嗅觉爱上“嫂子”小孔。每次小孔身上的味道出现,就搅动了小马青春的荷尔蒙。他表达自己的爱意,就是对嫂子小孔动手动脚,小孔对他只是尽量挣扎着,躲避着,王大夫虽然看不到,却心知肚明地隐忍着。盲人张一光为了让小马发泄那危险的欲望,带他到洗头房认识了小蛮。小马一次一次的来寻找小蛮,在身体与身体的碰撞中寻找快乐。

被人夸漂亮却看不见自己美的盲人都红喜欢上了小马,她对小马暗示说:“对面来了一个人和一辆车,人和人相撞是爱情,人和车相撞是车祸。可惜车祸常发生,而人和人却总是让。”却并没有得到小马的回应。沙老板知道都红的美,是在按摩中心客人称赞都红中得知的,他不知道什么是美。他触摸了都红的脸,一厢情愿地爱上了她。金嫣想在自己还没有全瞎的时候,为自己寻找一份抓得住的爱情,她被推拿师泰和拒绝后,失声痛哭,一直坚持到他接受了她。泰和回答女友“我怎么好看”这个问题时,说她“像红烧肉一样好看”,美对他而言是一种味觉。

影片也呈现了盲人在黑暗中对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“尊严”的追求。他们不可能和正常人一样达到平等,但是他们追求这种平等。王大夫面对一群讨债的人说:“我们也有脸,我们不愿意去乞讨!”王大夫弟弟欠债,债主逼他父母还钱,他不愿付钱,用刀在腹部划出一道道血口,以自残的方式与那些人抗争。因为钱是和小孔结婚用的,他还想让小孔早日成为老板娘。都红的手指被夹伤,她失去了谋生的手段,沙老板说要管她一辈子,她悄悄地离去,不愿意去拖累别人,她以这种方式维护自己的尊严。

小马因为9岁时一场车祸致盲。年轻的小马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看到外在世界,他自杀未遂,成了一个推拿师。他为了小蛮,竟然和一个粗壮的明眼男人厮打。他不承认自己的盲人身份,他把自己放在一个正常人的地位去和别人打架。出乎意料地是,小马竟然意外地恢复了一点视力,隐约能看到这个世界。小马看到小孔并不好看,而都红真的很美丽,小蛮也很漂亮。电影结尾处,小马和小蛮选择一同消失,隐居在一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,开始新的生活。他们在一个破旧的小院里开了“小马推拿”店。小马看到小蛮在一个破旧的阳台上洗头,这一幕让小马开怀地笑着,笑容灿烂而温暖。

沙老板想要寻找一个正常人的生活,他和明眼的女人相亲,却被嫌弃。他爱恋上都红,却遭到都红的拒绝。大家聚在一起拍照吃饭,沙老板在卫生间疯狂地吐血,那是一个人心碎后的苦痛。沙老板在伤心与失落中,诵读着三毛的诗:“如果有来生,要做一棵树,站成永恒,没有悲欢的姿势,一半在尘土里安详,一半在风中飘扬,一半洒落阴凉,一半迎着阳光,非常沉默,非常骄傲。从不依靠,从不寻找”。他活了下来,却提前过上老年人的生活,与老人们一起跳舞。

电影的镜头让人眩晕不安,介于模糊与清晰之间的画面中,人物和场景晃动不止,甚至扭曲与变形,仿佛四处潜伏着莫测的危险,仿佛盲人站立不稳的步伐与心灵的指向。这种影像风格带着观众去体会盲人的世界,体会他们内心的爱欲与压抑、自尊与失落,也让我们的内心为之触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