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曲卑微者的悲歌-陕西省社会科学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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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曲卑微者的悲歌
——《山河故人》之梁子
发布时间:2016-01-22         来源:韩郁文    访问量:8061次  分享到:

也曾经在某个时候,为了一点生活小事,我们会怒不可遏,甚至有掏出“炸药包”的冲动。后来想想,当时或者很荒唐可笑,又或者有各种情感的羁绊,不应该那么冲动,但在那一刻,人的心理可能确实如此。也是因此,我特别能够理解《山河故人》中的张晋生,因为被梁子打了一拳,满世界地找枪,最后还偷偷在车上藏了炸药包,这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,也隐喻着每个人心中潜藏的恶念。

回过头来,我们看到引起张晋生愤怒的梁子,他话语不多,但内心深沉而有诚挚,他对“涛”的爱是极其深厚的,他明知在各方面难以和晋生竞争,仍然悄然无息地陪在“涛”的身边,他明知拒绝了晋生要他放弃的要求可能面临工作不保的困境,仍毅然决然地选择不屈从,甚至还不能跟“涛”诉说苦衷。因此,在歌舞厅的一幕,当看到自己心爱的人再也无法留下时,他的委屈、愤懑,在一瞬间决堤而出。即便那飞舞的拳头,实在无法表达他愤懑的万分之一。

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,比起幸运儿张晋生,梁子无疑是失败的、卑微的小人物,恋爱失败、工作不幸、生活艰难,即便十五年过去,他的境遇似乎没有任何改变,甚至还要在病痛中苦苦挣扎。但就是这个小人物,情感却异常丰富,送给涛的红色发卡,临走时抛掉钥匙的决绝,工友合影后独自缓慢的离去,回家后布满灰尘的土炕与“请柬”,寥寥的几场戏,都被贾樟柯刻画的分外鲜明有力。

从梁子再次回乡,与工友喝酒的一场中,我们能部分地看到这个小人物的内心。十五年前的煤矿收工时,他们就约定喝酒,不难发现两人的关系算是很亲近。十五年后,病痛缠身的梁子与老工友再次喝酒,他本来是想借点救命的钱,但工友很快说到要出国去阿拉木图当焊工,为了办签证东挪西凑了三万元,话到嘴边的梁子,终于又咽下去了,“没事、没事”成为他最后的话。

从恋爱到借钱,都不难看出,梁子是一个很厚道的人,有时厚道的甚至有些“憨”。在人情世故中,他笨拙、木讷,他不善于谄媚逢迎,不善于取巧投机,因而,在这样的大时代,梁子们几乎注定是失败者,他们难以适应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,无力改变卑微的命运。电影只是叙述到“涛”给梁子借钱的一段,关于梁子的结局,作了“留白”处理,但这一留白却又意味无穷,它似乎暗喻着那无数的卑微者无声的结局。

因为想象中2025的澳洲,也因为辗转数十城市的“路演”,不少人指责贾樟柯,“你变了”,甚至成了一个只会迎合国外电影评委的“剪报手”。十年来,贾樟柯确实发生了一些改变,但不说别的,单就说对梁子这样卑微者的用心塑造,对大时代小人物的温情关注来说,贾樟柯更保留了很多不变的东西,这中间,除了对中国社会真实变迁的直面,除了对情感人性的更有对时代中“被侮辱的、被损害的”小人物的温情关注。在激昂奋进的大时代,我们需要智勇超人的大英雄,需要驰骋商场的真精英,但更需要有默默无闻,却坚守做人原则的“好人”,他们应该得到社会的关注与肯定。

其实,在变幻难测的大时代,《山河故人》中看似成功的商人张晋生,当了加油站小老板的沈涛,移民海外的富二代“到乐”,包括我们观影的每一个人,谁又不是“小人物”呢?